七月下旬,云南省昭通市彝良縣美泰苗圃希望小學近日迎來一場特殊的盛夏——華中科技大學滄洱梧桐支教隊精心設計的特色課堂如雨后新芽,在孩子們心中悄然綻放。這支大學生隊伍用知識與真誠編織紐帶,在云嶺深處書寫了一段雙向奔赴的教育故事。
當山霧尚未在晨光中褪去,希望的課堂已然盛放。五把色彩各異的“鑰匙”,為孩子們開啟了通向廣闊天地的大門。
詹志言老師把自然課搬進雨后濕潤的田埂。 孩子們屏息蹲伏在豆架下,凝視螳螂振翅、螞蟻行軍,仿佛打開一本會呼吸的立體百科全書。“瓢蟲也會打哈欠!”一個小男孩指著伸展前足的瓢蟲驚呼,清脆的笑聲瞬間點亮了田野的秘密。在詹老師的啟迪下,孩子們將大自然的奧秘小心翼翼揣進口袋,化作畫紙上躍動的色彩與眼底閃爍的星光。夏老師的財商課化身熱鬧的“山間市集”。 幾張彩紙幻化為“山幣”,孩子們在“花椒鋪”“蜂蜜坊”“草藥攤”間穿梭,買進賣出、記賬分紅,算盤聲應和著純真的歡呼。當一個小女孩將賺到的“第一桶金”全數投入“班級夢想基金”,只為“讓下學期的黑板報更漂亮”時,財富在稚嫩的手中完成了由冰冷數字向溫情傳遞的蛻變。
蟬鳴編織的午后,陳良宇老師將世界折進詩行。 陳老師激昂朗誦了北島鏗鏘的詩句,如激流撞擊山巖;特朗斯特羅默的《果戈里》讓雪意悄然漫進盛夏教室;格麗克筆下的《十月》“寂靜”輕若鴻毛,卻神奇地壓住了窗外的山風;洛爾迦的《夢游人謠》伴著吉他聲喚醒孩子們的身體韻律,仿佛下一秒就要踏月起舞。靈感的種子隨即萌發:“我想變成一顆花椒,麻麻的,把媽媽的疲勞麻走”——歪扭的粉筆字恰似雨后舒展的枝條,伸展出生命的清響。程老師的歷史課則在“熙寧朝堂”重演風云。 當平日羞澀的小男孩拍桌力爭“不收利息,國庫哪來錢修路!”贏得滿堂掌聲時,王安石與司馬光的千古之爭瞬間有了灼熱的體溫。程老師慨嘆:“歷史不是背誦年份,而是讓古人的心跳再次搏動。”夕陽熔金,王老師的哨聲點燃操場。 跳繩如飛旋的光環,毽子綻放朵朵羽花。每一次籃球入筐,都撞響整座山谷的回聲。汗水在塵土中蒸騰,寫下了童年最滾燙的注腳:自由奔跑才是生命應有的姿態。


圖為華中科技大學滄洱梧桐支教隊的隊員們在為孩子們上課。詹志言 供圖
課堂之外,一趟趟叩擊心扉的家訪,讓支教隊員們真正觸摸到大山褶皺里的生活肌理。云層初裂的7月24日,支教隊員們在泥濘中跋涉,只為走進那些“云深不知處”的人家。
腳印所及,難稱其為路。 羅晨、陳良宇等老師踩著玉米間隙的泥濘,攀越裸露的危巖,汗透衣背、膝蓋磕碰,才抵達唐元雨同學的家。空蕩的房屋訴說著生存的艱辛,但家長捧出珍藏的臘肉待客,孩子們眼中求知的光芒比燈火更耀眼。一位隊員在家訪手記中寫道:“那一刻終于徹悟捐贈的意義——這何嘗不是教育的真諦?”
家訪之路,是雙向的奔赴與覺醒。 一位隊員在探訪彭樂涵同學家后被深深震撼:來回四小時,腳下是塌方滾石肆虐的“上學路”,孩子卻在前方雀躍引路。而家中那位從大山考入蘇州大學的姐姐,用燦爛笑容消弭了距離的鴻溝。歸途星光漫天,摩托車碾過崎嶇轟鳴向前,隊員們仿佛看見彭樂涵茶褐色眼眸深處,“燃燒著大山的魂魄與云霞”,終將編織出令人驚嘆的獨特綺麗。
每一次推門,推開的是真實的中國圖景。 家訪也暴露了一些令人心憂的現狀:空蕩廚房與兩張床拼湊的“家徒四壁”,四個幼童的生計懸于一線;留守兒童啃著泡面度日,身高停滯與自閉傾向如同無聲的控訴;根深蒂固的性別歧視——那句“女娃上學沒用”的拒絕聲中,男孩卻在縣城安心就讀……


圖為華中科技大學滄洱梧桐支教隊的隊員們在進行家訪。陳良宇 供圖
夜幕垂落,返程的車輛穿行于星火點點的山褶。孩子們懷抱著自制的昆蟲標本、彩色賬本與原創詩集,如同環抱著一輪輪初升的小月亮。那句“老師,明天放假,可我一點也不想回家”的輕語,讓所有人瞬間紅了眼眶。
短短兩周,華科大滄洱梧桐支教隊的青年們將世界掰成可觸的小塊,輕柔放進苗鄉孩童的掌心;而孩子們則以整座大山的清越回聲,充盈了每位隊員的胸膛。山風會記得,細雨會記得,那些播撒在黑板、泥土與心田的種子——終將在未來歲月里,化作彩云之南山野間永不凋零的花海。
山高路遠,行則將至;以童心為燈,照亮每一程奔赴與歸途。滄洱梧桐支教隊與美泰苗圃希望小學的故事證明:教育的火種,足以刺透最深的云層;而每一盞被點亮的童眸,都在為這個世界積蓄光明。

圖為華中科技大學滄洱梧桐支教隊的隊員們在校門口的合影。程熙浩 供圖